好久没看电影了,今天看了《隐入尘烟》发现了导演的几个小巧思(可能有点强行),顺手记录下来:1、导演非常巧妙的利用镜子的反射将三人放在同一个镜头里:媒人与嫂子在同一画框内却用不透风的窗户隔住,马有铁的脸背着他们。
导演用窗户的竖线构图制造马有铁的距离感,同时表示人际关系:媒人与嫂子是一方,却极不关心马有铁的想法,还隔了层不透风的窗户,非常有疏离感。
2、下一个镜头摇过来,马有铁和曹贵英的眼神对上,看到曹贵英在抚摸其他人都嫌弃的驴子,虽然有门框做分隔,一明一暗,但是眼神已经做了连接,曹贵英“瞪瞪的”望着马有铁,相比于上面的窗户却没有遮挡好了很多。
相较于不透风的窗户,马有铁似乎更愿意透过这扇门去联系抚摸自己驴子的曹贵英,但同时一明一暗可能也暗示了后面的阴阳两隔。
3、马有铁和曹贵英在大哥家看电视,两人“蜷缩”在门口,后面的窗户呈现红色。
红色一般象征情欲、危险和暴力,在一个看电视的环境下使用这样的背光一方面表示了两人内心的惶恐另一方面表现了危险即将出现。
果然下一个镜头村长从红色的“危险”窗户里走过,站在门口宣布了一个危机:房子长时间不住的要拆掉了。
夫妻两在听完这个危机后,先后走进了“危险的红色”,两个人心里惴惴不安,而嫂子家的两人自始至终没有进入这个“红色的危机”。
再下一个镜头夫妻俩回到了家里,家里充斥着从“危险的窗户”里带来的红色,但是夫妻两人脸上却印着光——有了希望。
4、马有铁服下农药后嚼着鸡蛋回首望着妻子的照片,墙上的光影如水波般荡漾,但是马有铁家的外面是一片广袤的土地,正常来说阳光的反射不可能会这样印在墙上。
曹贵英的去世是被水淹死的,马有铁望着水波荡漾的光影覆盖着妻子的照片,他想自己也能去那条“河”去找他的妻子了。
墙上的光影如水波一般
马有铁的家外是一片土地,不可能有光影像水波一样印在墙上5、电影最后,马有铁手里拿着妻子编者的驴子和一根麦穗。
我觉得是电影里比较难的意象,只能尝试理解一下:草驴子的象征意味很多:1)草驴子是妻子编的,睹物思人;2)夫妻两个第一次互相有好感有联系就是通过驴子,她觉得他爱驴子一定是个好人,他觉得只有她也爱驴子;3)“草编的驴子不吃草也不被人使唤”,马有铁不再希望被人使唤了;草驴子总体还是象征着对妻子的思恋。
至于沾着水珠疯狂转向的麦穗,其实之前出现过一次,在马有铁责怪完曹贵英后哄着她坐上了驴车,顺手抽出一根麦穗抿了一下递给了曹贵英,燕麦须在她的手里疯狂的转向,这里应该只是逗妻子开心。
我在网上进行了搜索,麦芒的变化是因为具有吸湿性:
所以,我觉得:曹贵英去世时手也紧紧攥着的麦穗,而根据上一个“波光粼粼”的意象,这两个麦穗或许暗示着夫妻两人已经在“河中”相见,都向着同一个方向律动。
我们也似乎也有了一点宽慰。
曹贵英去世的时候手里还紧紧的攥着麦穗和馍馍在电影里麦穗也有着很多象征:1)夫妻两人第一次合作种植的农作物,象征着他们的“结晶”;2)曹贵英在去除杂草的时候不小心铲掉了一个麦苗,马有铁安慰她“让它给别的麦子当肥料吧”、“啥人有啥人的命数”;3)两人做的记号也是麦粒;最后,甚至可以作为交易单位,总的来说是刻在他们生活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象征。
另外,我有一个不解的地方是电影里大量的运用了蓝色的意象,蓝色的衣服、帽子、丝巾甚至最后处理结婚照片的电脑也是蓝色的,我觉得蓝色一般表示忧郁、忧伤,但是似乎有更好的解释,希望各位朋友可以交流分享。
以下仅是个人观点,是我没看懂,没理解导演的苦心。
不同意的不要喷,谢谢。
1. 有铁献血的那家人,对有铁的友善仅限于献血后请吃一顿饭和给贵英的两件大衣,外加需要有铁献血时叫了几个人帮有铁脱砖。
但即便是为了保证血液的质量,为了可持续薅羊毛,也要保证有铁的营养吧,至少要保证有铁吃的好一点吧。
但这家人似乎对有铁和有铁的血液质量毫不在意,仅在第一次检验没有传染病,这家人的做法无疑于杀鸡取卵。
2. 有铁搬了三次家,前两次全是因为村子里旧房子要拆迁,最后搬到了自己盖的房子里。
这里面有几个问题:首先,有铁既然会脱砖、盖房子,那为什么之前要住别人的房子,一开始就可以自己盖一间呀。
其次,盖房子需要打地基,这可并不是有铁一个人能完成的,地基是怎么弄的呢?
看村子里的人对有铁的态度都不是很好,有铁有钱请施工队吗?
或者请得动村里人帮忙吗?
第三,农村房子不是随便盖的,需要划批宅基地。
有铁的宅基地是怎么批下来的,怎么周围都没有邻居,是合法的吗?
有铁的房子是通电的,说明电线铺到了这里,但看周围是一片荒地,并没有看到高压线输变电装置。
第四,既然长时间没住的老房子都有拆迁补贴,这说明扶贫工作开始了。
那么有铁这种贫困户肯定在扶贫工作组里建档了,那他们的住房问题绝对是扶贫的重点。
况且贵英还是残疾人,他们俩这种极度困难的情况,绝对是重点关注对象。
即便村支书不管,扶贫工作组、驻村书记也要管,扶贫工作考核可不是说说而已。
3. 贵英的死有点突兀。
按照村民的说法,贵英是在大家面前一头栽到水里的,一般情况下,这边有人帮忙救人,比如电影里的老王,但应该不会只有一人。
重要的是那边会有人赶紧去地里通知有铁,不会等到有铁干完活,在回来的路上,听闲话似的得知贵英掉水里没了。
当然贵英半边身体用不上劲,栽到水里后自救以及施救困难以致溺亡,这点是合理的。
但总的来说,村民的反应有些过于冷漠了。
以上就是我的一点疑惑,可能是我囫囵吞枣走马观花,没有看明白,请豆友们不吝赐教。
我理解导演想展现有铁和贵英周围人的冷漠,所以两人的抱团取暖才格外打动人。
但导演可以更有逻辑更好地处理以上的问题。
比如那家人为了保证血液质量,强迫有铁吃鸡蛋,但善良的有铁觉得是借的,最后秤麦子的时候把吃了几颗鸡蛋也扣出来了。
比如,有铁的房子因为没有批宅基地,地基没人帮忙打得不牢,既是违法建筑又是危房,没办法通电,两人晚上点着蜡烛说话。
比如贵英落水后,大家都围上去。
但真正救人的只有一个人,剩下的全是看热闹的甚至有拿手机拍的。
有铁听到议论觉得不对,才发现是贵英。
这样的处理,逻辑更通顺,冲击力也更强,而不是一味地把冷漠和悲惨强加在有铁和贵英身上。
整部电影还是很完整的,被当作负担的两个边缘人物互相取暖,但就是苦日子里的这一点点温情,最后也没留住。
我非常喜欢有铁和贵英去牧民家借稻草编席子的那个场景。
有铁和贵英乘着驴车穿过麦田,青青的麦穗随风摇曳,驴脖子上的铃铛脆响,车上的两个人摇摇晃晃。
这时候的有铁和贵英越来越默契,感情越来越好,日子也越来越有盼头。
那一幕非常美,土地、田野、作物和人和谐的美。
ATTENTION!!
评论区Thin Knight的高质量回复基本解答了以上的所有疑问,请大家移步评论区。
也欢迎各位朋友提出自己的意见,不过一定要友善讨论呀!!!
我一向是站在“不敢批判就闭嘴”第一线的那种人,所以我很理解对此片不满的声音,比如“没有指向权力关系或者结构性的恶”,比如“依然带着小布尔乔亚高高在上的俯视”,比如“美化了底层女性的命运”,不过我认为,导演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因为他预判了我的预判。
当镜头细致的对准二人三餐四季,这是一个关于珍惜的故事,两个鲜血淋淋的人相濡以沫彼此珍惜,恶只是应趁珍惜的背景。
为什么不用“爱”这个词,而是用“珍惜”,因为我挺信一个理“没被爱过的人是不懂得爱的”,但匮乏感,会让人懂得珍惜。
他们的匮乏感,来自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他们珍惜庄稼,珍惜蝌蚪的命,珍惜暖烘烘的炉子,珍惜一个借来的家,珍惜一张折了又折贴了又贴的喜字,所以他们也珍惜彼此。
看过那么多贫穷与恶的新闻,我并不觉得需要一个电影再去加深一遍“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个刻板印象。
也许人性幽微处,恶是逃不开的,贫穷时,是肆无忌惮的恶,富贵时,是精致利己的恶,平庸时,是随波逐流的恶。
可是懂得珍惜,是一种天赋,无关贫穷富贵,它属于敏感细腻的人。
电影节选了马有铁和桂英生命中的一个片段,他们遇到彼此的片段,之前的苦难只是作为背景信息交代。
马有铁被三哥马有铜压榨了大半生,但好歹算个劳力,算个牲口,桂英被哥嫂打残,失去劳动力又失去生育力,连个牲口都不如。
在村民眼里,他们一个是牲口,一个连牲口都不如。
影片中不断出现的他人视角,让我反思,我是否也正在带着自己的视角,用俯视的态度观摩更不幸的人间,这种抽离感提醒我更主动的沉浸,带入到他们的处境中。
我需要不断确信,我不是在同情,我是在与他们一起经历。
结尾部分,我看到有评论说,有一段正能量的小字,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哭懵了没看到,这不重要,在我的理解里,马有铁没有自杀,他可能真的又回到他三哥家里,继续做牛做马。
他没死,他只是彻底变成了麻木的牲口。
我喜欢导演悲悯又决绝的态度,他说,贫苦不一定指向恶,但你在贫苦里一定开不出花。
最终,都是没有希望的人,一切隐入尘烟,不会被人想起。
我一直认为我做的工作就是在日常中提炼电影,然后在电影中去还原日常的工作。
写作剧本、拍摄电影的过程就是发现生活,呈现生活和总结生活的过程,如何感知和捕捉日常中微妙诗意瞬间使之变成永恒的过程。
2020年2月份,我陪海清老师随着电影的男主演去地里干活体验生活,我在田埂边的树桩修改剧本,看到眼前躺在田埂上休息的海清老师和在远处播撒种子的农人,瞬间让我对电影和种子有了新的认识和理解。
农民在把种子撒进地里,在日复一日的全情陪伴中收获粮食,而电影剧本中的每一个字就像农民撒进地里的种子,它们最终在镜头中结出果来。
以下是我和大家分享的在不同阶段感知到的一些诗意瞬间。
用笔播撒下去的那些 散落的语言都在镜头中结出果来
流云踩着墙头躲进门窗的褶皱里探听风的消息
吸饱了水的土在烈日中 升起一座座屋厦
春天破土而出的麦苗并不知道等待它们的是 夏季的镰刀
敲掉底的酒瓶卧在屋檐每有风经过它就以口哨的形式通知我
沦为景观的麦子在城市里收割游人的目光
刚到村口的疯子充满爱意地看着围向他的十个孩子其中九个向他丢来土块只有一个在他碗里放了馒头
隐入尘烟用一以贯之的沉默的、温良的、本分的、逆来顺受的典型中国农民的视角去写现代化语境下的中国乡土。
观影偶感冗长拖沓,但瑕不掩瑜。
影片和现实世界相比已经是浪漫化,导演点到为止的触及乡村现代化过程中的问题(强迫婚姻、拆迁、村霸、分配),温柔地给了四哥和桂英一个田园牧歌式的童话:把脚印种在自己的泥土里,就能用最朴实的努力一步步得到更好的生活,如同小麦播种会从抽芽到成熟到收获,鸡蛋孵出的鸡雏会慢慢长大开始下蛋,人会相濡以沫地相爱。
这样符合“正常自然规律”却是理想的“田园牧歌”,这样的不真实。
就像是片中抽血的隐喻,对乡村现代化中的本分的农民们而言,他们的命如同黄土地里的水分,被时代缓慢地、沉默地一次一次抽干,直到再也坚持不下去。
《活着》是讲怎么一点一点失去,《隐入尘烟》是讲一点一点得到,然后一朝失去。
我觉得两部电影的驴都是男主人公的象征:福贵的驴沉默地驮着过往活下去,四哥的驴获得自由却又会回头,它在这片土地上走不出去,正在死去。
近日,李睿珺的新片《隐入尘烟》登陆院线。
这是李睿珺的第六部剧情长片,曾入围第72届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
影片上映以来,豆瓣评分持续上涨,从7.8分升至8.4分,成为今年截至目前国产院线电影中口碑最佳的电影。
农村题材导致《隐入尘烟》在叫好的同时是意料之中的不叫座,上映10天票房终于突破600万。
电影《隐入尘烟》官方海报。
影片讲述了一对夫妇在西北农村的土地上耕耘的日常。
夫妇之间,男的大龄单身且贫困,女的身患隐疾、不良于行。
影片也从婚姻的初始,记录了夫妇两人从陌生到熟悉的全过程。
在本文作者看来,《隐入尘烟》的特殊之处不仅在于在倾向于冷落苦难的国产院线电影中展示了具象化、富有感染力的底层生活,更在于电影围绕着新世纪之后被冷落的乡村与乡土生活展开。
影片对于土地的展示,和第五代电影的壮阔与第六代电影的反叛均有所不同。
影片的主人公,西北荒原上的农民马有铁和曹贵英乍看之下是非常典型的“失语者”,但《隐入尘烟》在刻板印象之外,展示了“庶民”的发声。
影片更通过不动声色的细节,展示了两人之间萌发的爱情。
一如戈达尔的《受难记》中所说:“每个人都应该热爱劳动或者努力去爱。
”《隐入尘烟》展示的,恰是这样一种命运,挣扎在必要性的生存和非必要性的爱之间。
而这种展示,在当下显得难能可贵:它证明电影仍有这样的力量。
尤其在这个踯躅前行的时代,为部分人打开一扇通向未知和真实的窗。
撰文丨雁城既非寓言,也非武器:李睿珺的土地影像看《隐入尘烟》的全程,我反反复复地想到一句俗语:“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这句话给人的感觉特别具象,正是《隐入尘烟》中对于贫穷的描写。
一对生活在西北荒原上的中年夫妇,明明过着一日三餐、春播秋收的生活。
但这种平淡生活中,又无处不在地有种“命悬一线”的气息。
这条“线”,就像是俗语中的麻绳。
被枯竭的资源绷紧了、被命运拉扯到极限。
惊魂动魄的日常,随时就可能会崩落。
由素人演员武仁林(也是导演李睿珺的姨夫)和知名演员海清主演的《隐入尘烟》,肯定是近几年中国院线电影中的异类。
异就异在上面说的,对于贫穷过于具象的描写。
影片讲述的就是一对夫妇在西北农村的土地上耕耘的日常。
夫妇之间,男的大龄单身且贫困,女的身患隐疾、不良于行。
影片也从婚姻的初始,记录了夫妇两人从陌生到熟悉的全过程。
电影《隐入尘烟》剧照。
观看时,你因为共情,而时时感觉到真实的痛感和虚弱:丈夫的静脉血从抽血管中不断游出、夫妇俩从一间破败但尚有生机的危房里被赶到另一间危房、大雨来了要把烈日下辛辛苦苦堆好的砖石冲毁……影片的调度和演员的表演非常巧妙,能让观众代入与己处境完全不同的两人。
平房原本只是一间不起眼的农村自建房,但仰赖慢电影(slow cinema)的力量,当你在长镜头里见证了一个寄托了爱、希望和汗水的家被一砖一瓦地建立起来,在其被挖掘机冰冷地摧毁时,就完全有一种切肤之痛。
这些过于真切的生理痛楚,会让人想到罗兰·巴特笔下,卓别林饰演的无产者。
卓别林并不扮演能言善辩、主张明确的底层反抗者。
因为对于陷于贫困泥沼的人来说,具象化的饥饿已经耗尽所有能量:“在卓别林眼中,无产者依旧是饥饿者。
他对饥饿的呈现和表达总是令人惊心动魄。
巨大尺寸的三明治、牛奶河,几乎没有咬过就随便丢弃的水果……深陷饥饿的困境,所以卓别林饰演的男子从未有过政治意识。
罢工对他来说是一场灾难,因为这让确实饿得头昏眼花的人害怕。
”因此《隐入尘烟》的高口碑加低票房毫无悬念。
在任何一个档期,苦涩的况味都不可能是票房的宠儿。
不必扯上回避苦难、娱乐至死也很好理解,《隐入尘烟》整个宣传期唯一一个出圈的话题,是海清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在农村上旱厕时手机掉坑里的短视频。
而看了这个短视频哈哈大笑的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海清是在为哪一部电影做宣传,而认为这只是“你是我的神”的续篇。
其实,说中国院线电影拒斥贫穷和苦难也不准确。
在近几年,聚焦弱势平民的影片并不鲜见。
我们能看到偏向现实主义的《一江春水》《南方车站的聚会》,其主角都在社会地位或地理位置上处于边缘。
同时受到“小人物主旋律”的大趋势影响,《我和我的家乡》这样的当代献礼片,也把目标投向山区、农村和都市里的外卖员。
社会边缘人的角色更穿行在更早几年的第六代电影里,从盲人推拿从业者(《推拿》)、下岗工人(《地久天长》),到小镇青年(《站台》《任逍遥》)、外来务工人员(《世界》《天注定》)。
如贾樟柯所说:“贫穷不是一种奇观,而是一种通感。
”在这些来自各行各业、天南海北的角色的故事里,阶层分异是每个房间里的大象。
电影《推拿》剧照。
但《隐入尘烟》在这些电影之间仍然是特别的。
特别点在于,当以前述影片为代表的千禧年后的中国电影,把目光更多地投向城市化进程中城镇的撕裂与彷徨时,《隐入尘烟》中的贫困仍和乡村紧紧相连。
这里的乡村概念,又以土地为核心,就如电影开头那片望不到尽头的漫漫黄沙。
有趣的是,当我们把《隐入尘烟》的土地展示和第五代、第六代导演的代表作对比时,会发现美学上的近似,但同时观察到迥异的内核:陈凯歌先声夺人的《黄土地》和多年后张艺谋的《一秒钟》里,都能看见西北的荒原。
第五代电影的黄土地就是这般阔远而奇伟地成为了“国家的寓言”(national allegory)。
土地是历史沉默的见证者,吞噬泪水、胶片、创伤和回忆。
电影《一秒钟》剧照。
在第六代导演的作品中,乡村则往往是失语的。
成长在改革开放时代,第六代导演的青睐属于展示更多变化的工厂、舞厅、城中村和钢铁森林。
或许仅有贾樟柯的近作《一直游到海水变蓝》中出现了汾阳村庄里或碧绿或金灿的土地。
片中,他放弃了标志性的低饱和度色调,让村民在明亮的土地上耕作、朗读诗歌。
但这种有强烈人工构建感的场景,又无形催生了一种间离效果,让观众对纪录片中话语的天然权威保持怀疑的距离。
纪录片《一直游到海水变蓝》剧照。
《隐入尘烟》中,土地的影像既不像第五代的史诗寓言,也不像第六代的反抗武器。
土地就是土地。
它是主体,远在成为喻体之前。
当代电影观众好像都忘了,耕种本来就是一个大工程,在缺乏机械化的荒原上,足以耗费从日出到日落的完整一天。
对于农民来说,这就是唯一的经济来源,系着全部的身家性命。
这份对土地原有却在银幕上冷落许久的重视,被《隐入尘烟》归还。
所以你可以看见,影片中明晃晃的日头下,夫妇俩基本都在土地上忙碌。
其他剧情则只在夜晚发生:进城献血、饲养家禽、交流感情……我们或许已经忘记有多久没在大银幕上看见详细的耕种,而且其并不以人物生存的背景板、田园生活的主色调,或大叙事宣传黑板报的形式而存在。
在巨细靡遗的日常化展示的同时,李睿珺的影像又是相当煽情的。
他极为深情地描写这片有强大包容性的土地。
尤其是当主人公因为经济窘迫和身体残疾被同类弃绝时,他们面向的土地给予了他们无差别的关怀。
哪怕这种关怀只是最普通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电影《隐入尘烟》剧照。
在《隐入尘烟》的豆瓣长评区里,李睿珺写了一首诗,结尾颇为动人:“刚到村口的疯子/充满爱意地看着围向/他的十个孩子/其中九个向他丢来土块/只有一个在他碗里放了/馒头”。
对于马有铁夫妇来说,这往他们碗里放馒头的唯一一个人,或许就是这片无言的黄土地。
失语的和拒绝聆听的对于农耕生活细大不捐的关注,来源于导演李睿珺的创作习惯和坚持:“在日常中提炼电影,然后在电影中去还原日常”。
他的故土就在甘肃张掖,17岁才跟随父亲进城。
所以在接受公众号“NOWNESS现在”的采访文章《那些没机会上场的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基底》中,他说道:“我觉得任何国度的任何人,对于土地的依存都是相似的。
特别对来自乡村的人来说,他们与土地的连接感可能更强烈一些,因为农民的经济来源全是来自于这片土地。
城市里的人可能觉得好像与土地没有很直接的关联,但反过来一想,我们居住的楼房,其实一样是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
”在这段陈述里,李睿珺显然意识到,他的认知和大众(“城市里的人”)认知之间存在距离。
土地是被这个城市化浪潮中的当代社会习惯性忽略的。
同样被忽略的,还有守在黄土地上的人们。
很容易联想到斯皮瓦克那个振聋发聩的问题,“庶民们能够发声吗?
(Can the subaltern speak?)”在大众语境中,庶民往往和普通人、底层人、弱势群体、无产阶级通用。
在斯皮瓦克的定义中,庶民不是能被量化标准划分的一群人,而是被中心排斥在边缘的,弱势、隐形、被“他者化”的群体。
换言之,庶民的概念是相对的、流动的,而非被本体论或二元结构所定义的。
那么,在《隐入尘烟》中,庶民们能够发声吗?
影片中的马有铁夫妇,乍看之下是非常典型的失语者。
能很快联想到类似的角色,戈达尔《受难记》里口吃的女工、拉斯·冯·提尔《黑暗中的舞者》中比起语言更爱音乐的捷克移民、达内兄弟《罗塞塔》中沉默寡言的18岁少女……他们的共同点是,大多说自成体系的方言,不善言辞,偶尔说话时也很少获得关注与理解。
电影《受难记》剧照。
很多人注意到海清所饰演的曹贵英在影片前段保持沉默。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不抽。
”她反对村民们利用道德绑架,迫使马有铁给村里首富献血。
这被视为她找回话语和主体性的瞬间。
当然,她的声音没有得到重视,一如在影片后段马有铁被多次抽血时,她颤颤巍巍地说“血已经抽满了”,但血还是汩汩地往外流。
时常会觉得,在影视作品中做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要比做一个贫穷的人更惨——当然最惨的事实还是,贫穷往往直接和失声挂钩——因为这样的角色,不但不能获得同属虚构宇宙内的其他角色的理解,甚至也会因为“坚持不为自己辩护”且“拥有奇怪的脑回路”,而失去全知的观众的同情。
就像在《黑暗中的舞者》豆瓣高赞短评区里,就有这样的评论:“比人性更可悲的是,主角智商与情商双低”“……善良过了头就是愚蠢了,智商情商都很低,注定了塞尔玛这个结局。
”然而,庶民们真的抗拒,或者无力为自己发声吗?
《隐入尘烟》在这个层面上,又使人物塑造偏移了沉默的刻板印象。
和曹贵英相比,马有铁在片中就有更多对外表达的机会(大概也受益于他的性别及本地人身份)。
如果仔细分析台词,你会发现马有铁并不是一个讷言的人。
他在很多场合都不怯于表达自己的观点,且他的发声往往和他不合时宜的价值体系相关:在面对村里首富的亲眷时,他拒绝索求回报,但要求对方给村民们宽限交租日期;年末收谷子的时候,他主动提出要扣掉先前赊账的种子钱……马有铁在解释自己的行为时,其实很擅长讲清楚原因——如果考虑到他类似的表达在过去数十年,都没有得到任何比忽略和嘲笑更正面的反馈,那么他发声的勇气和决心可能会给你留下更深的印象:这是一个坚持发声,即使明知没人会聆听的人。
电影《隐入尘烟》剧照。
在斯皮瓦克的庶民研究中,关键点原本就不在于庶民是否能够发声,而是这声音是否为主流/精英/中心所聆听。
有时候,即使主流给予了这些声音收容与帮助,也可能伴生着叙事的节选、扭曲和篡改。
就像戴锦华在《中国新工人:女工传记》的序言中所说:“庶民们/劳动者们始终在发声:自我陈述、自我显现或大声疾呼。
只是,他们的声音持续地遭到各类媒体的冷遇与屏蔽,只是,主流或自以为主流社会的人们自觉或不自觉地拒绝倾听或选择漠视。
然而,无论人们是否瞩目或倾听,那声音存在着、回响着,那是今日世界真实的言说。
”《隐入尘烟》就通过一系列新现实主义的保留节目——非职业演员、实景摄影(on-location shooting)——试图展示庶民发声和对庶民之声的屏蔽。
当庶民之声与官方之声并置,这种展示的社会政治寓意就更加明显:身份不明的男人突然降临在家徒四壁的土房里,但他的发言立刻证明了官方属性:他宣布为了新农村建设,提升村民的生活水平,将对土房予以拆迁并提供补助。
这些宏伟美好的字眼落在实际中,意味着马有铁夫妇要搬家了。
而且由于他们并不拥有土房的所有权,也不会得到任何补助。
在政策传递的全过程中,马有铁与曹贵英都没有说话。
官方人员离开房间后,曹贵英被发现失禁了。
在这一刻,缄默失语和病理表现把声量的不平衡性与信息传递的单向性展露无遗。
如果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就能明白在庶民发声的议题上,更应该被审视的不是边缘弱势的唇舌,而是处于中心的耳朵。
电影《隐入尘烟》剧照。
然而,即便如此,我们仍然很难确保《隐入尘烟》中庶民之声的主体性与本真性。
尽管导演李睿珺就来自农村、拍摄着自己故乡的故事,但当他重返故土、成为导演和知识分子,我们也应对他的“再现”(representation)保持审视,即使这种再现是本能善意的。
就如斯皮瓦克所点明的:“反抗形式的民众被知识分子建构成一个统一的大写的主体的时候,知识分子本身可能共谋将他者塑造成自我的阴影,就此而言,底层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实际上,影片高饱和度的色调、明显经过设计的构图与光影效果,乃至海清这个大众专业演员闯入乡村实景时提供的陌生化效果,也确实让《隐入尘烟》更像是精心规划的剧情片(有的段落甚至是宣传片),而不是更贴近真实、模糊了因果关系的生活切片。
电影《隐入尘烟》剧照。
但总体而言,《隐入尘烟》对于弱势群体的表现,还是真诚、并带着尊重与克制的。
这份尊重不仅在于影片对于苦难的展示,更在于对于生活情趣的展示。
影片在劳动之外的另一条线,是爱情——如果你选择这么定义马有铁夫妇之间的关系的话。
比起戏剧感偏重的冬夜送水、买大衣、溪流沐浴、手腕印花等桥段,二人的交往过程中,给我留下印象较深的是以下两个细节:第一个细节,是每次搬迁后,房屋里被原封不动悬挂起来的“囍”字。
每当马有铁询问曹贵英“囍”字是否挂好了,曹贵英都在仔细端详后说了同一句话:“高一丝丝(一点点)。
”考虑到直至影片最后,他们的经济水平也只能负担起曹贵英病中吃个水煮蛋,这个“囍”字可能就是整个家里唯一一样“高于生存”的装饰品。
这张薄而脆弱却被妥善保管的“囍”字,就代表了他们在被必需的生存填满的生活里,仍然保留的对更高层次的生活的向往。
电影《隐入尘烟》剧照。
另一个细节,发生在夫妇俩干完农活后的闲聊中。
马有铁说起小时候村子里有个疯子,总是面对着麦子念念叨叨:“被风刮来刮去,麦子能说个啥?
被飞过的麻雀啄食,麦子能说个啥?
被自家驴啃了,麦子能说个啥?
被夏天的镰刀割去,麦子能说个啥?
”(这里出现在引用里的疯子,也是符合上文描述的一个失语者的典型)曹贵英则突然激动地说,她小时候也知道这么个疯子。
俩人突然乐呵起来,只因为发现来自不同地方的两个人,原来在相识之前,就认识同一个疯子。
这可能是本片里最接近爱情的片段之一。
平日的关怀与扶持,多少出于现实婚姻的考量,就像马有铁的一个邻居感叹:马有铁无论娶谁做媳妇,都会对她那么好。
这种照顾是无差别的。
但在上述的一幕里,两人因为一件莫名小事而欢欣鼓舞,仅是因为它证明了一种玄虚的缘分。
这缘分恰恰基于分别心存在,“如果不是你,则不能”。
就像齐泽克在《事件》里写:“坠入爱河缘于偶然的相遇,然而一旦爱发生了,它就显得像是必然的,它宛如我的整个人生所趋向的目标。
拉康将这种从偶然性向必然性的逆转过程,称为从‘防止被遗漏’(stop not being written)到‘不阻碍被记忆’(dosen't stop being written)的转变:首先,爱情‘防止自己被遗漏’,它在某次偶然的相遇中浮现出来;一旦爱情出现,它便‘不阻碍被记忆’,它把爱的功课施加到情人身上,把爱的一切后果持续地铭刻在他/她的存在之中,并以对爱之事件的忠诚为中心,构筑起了他/她的爱。
”这是在很多爱情里都发生过的瞬间,但在这段因为纯粹出于现实考量而缔结的婚姻里显得特别珍贵。
爱情“偶然地”在这段婚姻中发生了,它促使夫妇俩像一对单纯的、坠入情网的高中生一样,热衷创造一个“向前追溯的链条,使得其自身的发生显得不可避免”。
这时刻不仅代表着爱情萌发,也昭示人性回魂。
在整部电影里,观众见证这对夫妇遭遇非人化和异化的过程,使其成为熊猫血的器皿、拉磨的驴、地里无言的麦子,甚至占领他们的自我认知(片尾马有铁对驴喊话:“都被人使唤大半辈子了,咋这么贱!
”)而这非必要性的瞬间,使人重新成为可以发声的人。
电影《隐入尘烟》剧照。
戈达尔的《受难记》中说:“每个人都应该热爱劳动或者努力去爱。
”而阿兰·巴迪欧感慨:“这是人类最终的命运,位于这两个词之间。
”《隐入尘烟》展示的,恰是这样一种命运,挣扎在必要性的生存和非必要性的爱之间。
恰恰在一些疏于规划的沉默瞬间,观众好像看见了庶民们在说话。
而且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完整地落进了黑暗中的耳朵里。
照见当下:也许共情天然是有边界的在《隐入尘烟》上映的节点,我们处于一个非常特殊的社会时刻。
疫情进入第三个年头。
我们躲在信息的同温层里。
共情从未如此容易,因为似乎大多数普通人都有物质上的不知足、不够用,都经历过或经历着不得已的时刻,以至于一些“不公平”的火星就可以轻易点燃民愤、星火燎原。
共情又从未如此艰难,因为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有想象力不能穷尽的艰难。
这种割裂在今天特别明显,但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专有。
比《隐入尘烟》更早的是第六代,再早的是第五代。
只是,我们还是难免因为感受到人和人的不相通而感到悲观。
也许,共情天然是有边界的。
这种边界导致人们只能相信与自己的处境和信念相似的事物。
再退一步说,即使是共情了,然后呢?
我们还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但票房失败的《隐入尘烟》在口碑上的成功,又在某种程度上给予了我们些许鼓励。
也许同温层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狭窄。
而影像仍然拥有这样的力量,尤其在这个踯躅前行的时代,为部分人打开一扇通向未知和真实的窗。
很多人把《隐入尘烟》定义为一部“扶贫电影”。
大概意思也是,在认知之后,才可能发生其他所有的事情。
电影《隐入尘烟》剧照。
据豆瓣网友@梅川酷子对《隐入尘烟》武汉场映后谈的记录,李睿珺谈到了中国电影市场:“一个电影市场,它应该是各种各样的电影都有才是正常的,一个市场的健康最重要是多元,比如说我们进到超市,超市就是有多种物品,可以让不同的受众去选择。
方便面,有一块的,有五块的,甚至你有钱可以买十块的。
但是假如说这个超市只卖一种方便面了,这是专卖店,不是超市,那它就不是个市场,那个市场其实就萎缩、死亡了。
”从电影生态的层面来说,《隐入尘烟》的意义之一,也是作为一盒不合时宜的泡面挤进了这间近来有些门庭冷落的小卖部。
它不是最受欢迎的,也不是话题度最高的。
它存在在那里,像倏而跑进鞋子里的石块,不断提醒着你,在同一片土地上还有这样一群人。
他们生活着,和你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而你不能把他们轻易地甩掉,不能让他们就此隐入尘烟。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
作者:雁城;编辑:青青子;校对:贾宁。
未经新京报书面授权不得转载。
电影《隐入尘烟》将镜头对准两个卑微得像「烟尘」一样的人。
如果去农村田野,你也很少能见到这样的人,因为他们总是缄默的——那些能够滔滔不绝讲述自己生活的人,往往在农村是具备一定权力的人,这些人的讲述似乎形成了我们对当代中国的刻板印象,那些脸仿佛总是朴素而鲜活的,生活中充满了果蔬以及鸟语花香,无忧无虑地过着城市人所精心制造出的田园生活想象。
但这些如烟尘般的人甚至都不是「缄默」充当背景的人,他们甚至都没有资格出现在农村宣传片的背景里。
和 2000 年代看到贾樟柯的《小武》一样,看这部电影唤起我浓浓的乡愁,以及对童年时代农村生活的人与事的记忆。
这些记忆并不是田园牧歌式的美好,很多年之后,虽然经过了童年记忆滤镜的篡改,但想起来仍旧是残酷、危险和充满恐惧的,就像电影里所呈现的一样。
类似《小武》,《隐入尘烟》也将镜头对准了被社会遗弃和蔑视的人,每个人都认识几个像小武一样徘徊于社会边缘的朋友,《小武》关注的是改革开放之后那些难以融入社会却仍旧是善良的好人的人,《小武》将我们带向 90 年代的小镇经验,《隐入尘烟》则将我们带向了 2010 年代的中国农村,那些注定被遗忘、失语的农村里的边缘人。
编剧(也是导演本人)的剧本文本扎实、有力,像一部没有情节的小说,视听语言颇具个人风格,对黄色灯光、逆光的运用有将人拉向农村现场的力量,更为难得是导演对煽情的克制,长镜头的使用也体现了导演的冷静。
然而这样的电影文本却拥有将人的记忆打捞和不断与真实经验进行对话的能力,无声的对白和荒芜的场景恰恰书写了至为精确的真实。
一、边缘人,被社会抛弃的人电影的主角是两个似乎不太经得起凝视的人。
我去电影院看了两遍,第一遍看的时候,我几乎傲慢地觉得他们可能很难跳出我既有观影经验的框架,因此并无期待,看得也漫不经心。
这部电影的主角让我想起李沧东的《绿洲》,但电影又跳出了对残忍社会的既定批判框架,导演的野心更深,让我们先走到主角的生活内核去理解他们生活的意义动机,架构起他们丰富而充盈的生活,再从更宏观的视角来俯视两个主角在如此贫瘠和艰险的生活环境中建构看起微不足道生活的感性与豁达,从而透视出现实的冰冷与残忍。
孔飞力在《叫魂》里写道,当社会危机发生时,一般而先被归责的是那个社会的「边缘人」,例如乞丐、道士、和尚等,这些边缘人平常可免于承担社会规范的要求(例如孝悌、传宗接代等),而当社会出现危机时则可能被无辜牵连,常担祸患。
如果说例如乞丐、道士、和尚等人尚有一些自主选择逍遥生活、拒绝主动参与社会整合的自主性,那么《隐入尘烟》则讲了两个想要主动进入主流社会,却被社会拒绝,因而被社会不断抛弃、被蔑视的人的注定悲剧。
有铁的名字就在诉说着自己的「下贱」。
他的哥哥分别是金、银、铜,排到他这里就轮到了「铁」。
当有钱人来找他献血时,有人说出他的名字「马有铁」,大部分人竟然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在村里似乎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绝大部分人知道的名字是「马老四」。
影片的开头,他和贵英像两只即将被贱卖的牲畜,他们的意愿并没有人想去倾听。
匆匆谈完价格,匆匆地被卖了,像是被扫地出门一样。
没有自己的房子(在农村,一般一个男人是可以拥有自己的宅基地来建院子的),没有储蓄,也没有尊严。
按照村里人嚼舌根的说法,他的前半生都在被自己的亲哥哥「有铜」盘剥,他的半生都像是一头驴一样被戏弄、利用,在适当的时候再被卖出去。
在有铁的前半生里,驴可能就是他最亲密的伙伴,当然驴也成为影片里有铁的一种映射,最终他失去了生活的希望,把驴放走了。
他嘴里恶狠狠地骂着:「放你走都不会走。
让人使了大半辈子了,还嫌没使够吗?
真是个贱骨头。
」这个时候他从最亲密的伙伴驴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处境,他意欲让驴获得自由,然而在荒漠大戈壁,和人生活了一辈子的一头驴要如何独自生活下去?
大概率可能会渴死,或者重新被其他人捕捉,又重新开始它「被利用」的一生。
这大约就是有铁最直白的生命表述。
贵英则更惨,因为她尿失禁,常常在人前出丑,同时(据说)丧失了生育能力。
我们且不去细想,一个农村女性是如何尿失禁以及丧失生育能力的,她当前的生活就已经足够悲惨。
她比有铁还要缄默,有时候甚至有点不懂人情世故,沉默得像个影子。
那是因为她的自尊心已经被生活撕成碎片了,但那又是她非常在意的事情。
在新婚当晚,她尴尬的面对她的尿失禁,天亮了她别扭得歪着屁股冲着火炉烤着,像是怕有铁看到她的尴尬。
醒来的有铁看到这一切(睡着的时候沉重的呼吸声),转而转向了装睡(平静的呼吸声),生怕贵英尴尬。
有铁是一个深情而温柔的男人。
导演通过这一场戏交代了两个人的个性,而贵英,虽然也是村民口中的「瘟神」、「贱骨头」,她却是一个自尊心极强,想要书写生活意义的不一般的女人。
就是这股心气,感染着同样热爱生命的有铁,并逐步引导他们在一无所有中建构一种几乎不可能的、时常被无端摧毁的、却可以再度生长的生命气息。
他们自己的土房子盖好之后,贵英说,她在哥嫂家住在棚子里(不是屋里),哪里还能想到有天能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还被人如此疼爱。
看过很多电影的我这个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注定要受尽人生苦难的人开始苦尽甘来的时候,也就是要死的时候了。
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自己是个「贱骨头」,是不配享福的。
很多人表扬海清演的好,我也觉得演的不错,但我小时候(包括现在)有机会去农村观察这些女性的表情,我觉得海清的表情还是太丰富了,另外偶然开心和幸福的时候太有都市气质了。
据我自己观察到的那些被伤害被蔑视的女性的脸部表情,她们是没有表情的,苦难已经将她们表情从人生里洗刷干净。
另外他们的眼神里大部分时间除了默然,还是有恨的。
每一个头脑聪明却被伤害的人,都清晰地知道是谁在加害自己。
他们虽无恶意,却知道无处不在是恶意,因此对外总是充满警觉。
我个人觉得海清应该参考一下巩俐的表演。
另外,海清的身高太高了,完全不是营养不良的女性的身材,即使佝偻和蹒跚的肢体表演非常到位,却因为站在男演员旁边太过高挑,而使得表演也失去了几分可信。
二、农村权力运作的微缩景观电影似乎建构了一个模型,让我们理解一下当代中国农村的运作模式。
首先,这个村里觉得多数人都姓马,连从东莞、深圳打工回来的人都姓马。
其次,富人张永福(得病需要抽血的人),也是这个村里的人,那么他如何富起来的呢?
就是靠吸村里人的血,在电影里直接被转译成吸马有铁的血。
当然,马有铁是被吸血的一种具象化,当富人需要吸血的时候谁会被派出去当成「祭品」?
当然是最穷、最没话语权的被社会抛弃的人了。
再仔细斟酌一下张永福和村民的关系。
事实上,村民是耕地的主人,村民将地租给张永福,张永福给村民付地租。
这是一种表面的租赁关系。
同时,村民和张永福之间还出现了雇佣关系,也就是那些地,事实上还是村民在耕种、收成。
换言之,农民在自己的土地上给张永福打工。
由于张永福实际上控制了所有土地,又控制了所有粮食的贩卖,使得他成了全村人的老板——这是一个很现实的模型。
说着同样的方言,占着集体所有制的便宜的人,饮全村人之泣血,成就一家最富的富人。
在我国广大的农村,每个村里都有那么几个富人,他们之所以能富起来,都是通过吸同村人的血,将集体资源、集体劳动力通过几轮转换变为私有资产,从而在城里拥有豪宅的。
但同时,他们还是在村里拥有自己的住宅,因为他们主要的资源掠夺地,就是土生土长的自己的村庄。
那个最惨的人——马有铁,在家里被亲兄长马有铜剥削,自己家儿子的结婚家具让有铁去拉竟然还要嫌回来晚。
有铜事实上是有铁在很多事情上的代理人,也是他最亲近的剥削者。
通过剥削他的劳动力,还剥削他作为「困难户」的身份。
有铜也是把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领会得明明白白的,通过有铁的身份去申请困难户住房,让自己的儿子儿媳居住。
他们当然是不会让有铁死的,村里人也不会让有铁死的,因为他的身份、他对生命的热忱就和他身上流淌的熊猫血一样的珍贵,有铁生命不息,这些人就要「吸血」不止。
考虑到有铜哥哥的精明,不排除他背后拿了张永福多少好处。
不然导演也不会在他手腕上按个吸血的大蛤蟆,告诉人们有铜也是被吸血的人,吸他血的人可能是富人张永福,当然也可能是他儿子。
村里的干部在大部分的时候,是张永福的代理人,会动员村民给张永福献血等,其说辞是「张永福」还欠了村里的水费(在沙漠隔壁旁生活,可以想象水资源是多么珍贵)。
除了资本的力量无比强大之外,同时也说出了张永福等人的地位在村里是多么高,甚至可能高过村支书和村长。
在另一些时候,这些村干部又在承担自上而下的权力运作,例如拆除旧房子、建设新农村。
那些逃离家乡的人,可能在深圳当白领,也可能在东莞当技工,千山万水回老家就为了拆房子以获得那一万五千元。
政府则通过这种方式,巧妙地收回了农村人所特有的「宅基地」。
那些泥土房屋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就跟他们的主人的逃离家乡一样,坍塌后尘土飞扬,那些逃走的人头也不回。
只有马有铁这样的人哪里也去不了,他依恋土地而又爱土地,最终和他爱的父母、哥哥有金有银以及贵英一样,回归烟尘里。
三、伟大的劳动这部电影选题没有将镜头对准弱者的生活有多么惨,或者将农村基层政治等进行描摹(张艺谋等)。
很难相信,这部电影用了如此大篇幅来细致地呈现劳动的过程和细节。
正是这些细节,让我想起了许许多多童年时代的目睹过的劳动的场景。
当我用一种「旁观者」身份在大银幕上看到那些场景时,竟然和 1990 年代我见到的差不多,甚至我当时已经见到了许多电子化器械的运用。
他们的劳动几乎是完全诉诸于双手的,播种、犁地、收割、收获,还有盖房子的整个过程,竟然没有我们认为几乎是建筑材料必备的「砖头」。
你可以想象,这样的劳动方式几乎可能就是自古以来所贯通的、原始的,因而也带了某些永恒的意味。
换言之,社会的管理方式和资本的运作模式被现代化了,然而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却仍旧沿袭前现代。
导演在这里充满冷静的批判,同时也在歌颂智慧和勤劳的农民,因为他们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农民依赖土地,农民热爱土地,农民从土里来,最后也要到土里去。
有铁和贵英爱情关系是在劳动的过程中逐步建构起来的。
起初我以为这是一场「搭伙过日子」的关系,无涉爱情,所以看得漫不经心。
随着镜头逐步流转,慢慢的发现他们爱生活中没有人的一切,因而他们二人也几乎过着孤绝的生活。
他们爱筑巢的燕子,爱孵出的小鸡,爱水里的蝌蚪,爱麦子,爱苞谷(玉米),也爱对方。
有铁真的是天才,似乎生活中的一切必需品和艺术品都能经经由他的手成型,将我们生活中无视的东西编织成浪漫的流星闪闪和自己钟爱的驴的模样,然后让它们随着对生命的热爱肆意生长。
在他们的世界里,动物、土地、植物都是美好的,只有人是坏的、残酷的。
除了劳动作为爱情的媒介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对于没有选择的人来说,他们只能爱对方,生活才能得以开展。
两个被生活抛弃的人,彼此懂得对方最难堪却也最需要自尊的地方,才能把对方捧在手心里。
换句话说,两个被认为是没有资格拥有人生的人,才最懂得对方心里的苦,也真的会心疼对方,这是他们的爱情得以生长的基石。
劳动,也是电影无声也毫不费力就可以歌颂的,每个劳动者都能体会到。
有铁用泥土「拓」(抱歉我不确定这个字是否准确)的土砖,却在夜里遇到干旱地区少见的大雨,劳动的成果毁于一旦。
因为劳动的过程太艰辛而画面太美,你几乎可以猜到它们一定会被毁坏的,每个劳动者都会有这样的经历。
那一幕我想到我童年时代目睹父辈「拓」的「煤糕」被大雨冲毁半夜也冒雨去盖塑料布,想到父亲写好的稿子被退回他亲手撕掉,还有我自己写好的字一个一个被删掉。
劳动就是有收成也会有骤然失去。
那一刻,我想向所有的劳动者致敬。
当房屋的架构被支起,房屋一点点成型的时候,我几乎相信他们的生活就要变好一点了。
有铁这个天才般的「架构师」,用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倾其所有地建造未来生活的可能性,然而他生活的支点不是房子,而是一个家。
当贵英去世,他也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但他还是要把欠这个世界的钱悉数还清——他用他的生命所构建起的信用,他也不能轻易毁掉,他能借得出东西、能赊到账,就说明他的口碑和信用非常不错。
最后他还要把他的驴放生。
他有一套简单的生命哲学——尽管这样的处事方式在一个充满恶的世界里会让他处境更加艰难。
但是贵英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去的呢?
为什么她跌入那么浅的河终至于丢了性命?
一个被蔑视和抛弃的人,又有谁会去救?
那些号称仁义善良的人不过是看客罢了,是他们杀了贵英,又杀了有铁。
贵英死了之后,老头告诉有铁:你现在有钱有粮食,一个人过也挺好。
有铁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贵英死了之后,有铁把她那张有点面目狰狞的结婚证上的脸裁下来,PS 成黑白照,挂在他们新建好的家里。
在那个面目狰狞的头像下面,是两只像房屋架构一样被支起来的鸡,曾经他们热爱的鸡宝宝,还有鸡宝宝下的一颗鸡蛋。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被遗弃、蔑视的人之中可能处境还不算最差的,他们向虚空里伸了伸手,在世界之外建造了属于他们的美好世界,充满着热爱生命的能量,但他们攫着的是风,重新隐入尘烟里去。
生活跟他们开了个玩笑,给了点善意又马上收回去了。
只有贵英的脸,仍旧面目狰狞的怒视着这个世界。
只不过,当推土机来过,那张脸也没有容身之所了,结局只有废墟罢了。
《隐入尘烟》我完全看进去了,并且非常被打动。
两个多小时,我随着李睿珺的镜头,一起缓慢凝视有铁和贵英在西北农村里日复一日的劳作,他们如何沉默地相濡以沫,他们的身体如何在土地上渐渐衰老。
我没有任何农村生活的经验,但我斗胆觉得,《隐入尘烟》对于西北农村生活的描绘足够真实,并因为真实而充满力量。
(海清曾在采访里说,他们在当地扎根了十个月,种的庄稼收成还挺好)这可能是今年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中,仅有的两部以农村贫困人口为主角的影片之一(另一部是金熊奖得主《阿尔卡拉斯》,而其他影片几乎都以城市资产阶级为主角)。
我觉得《隐入尘烟》跟《阿尔卡拉斯》一样真实、诗意和感人。
李睿珺不同寻常地使用了Slow Cinema的电影语言,令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观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复一日的劳作生活),去理解(某种遥远的现实),并沉思其中。
这样一部看似平淡甚至无聊的电影,其实骨子里是「激进」的——选择了「反剧情」「反英雄」的设计,缓慢的运镜,不受关注的主角,而创造出一种「反消费」的影像。
很多时候,在那些缓慢的、冗长的长镜头里,你会感到时间彻底凝固,成为一块琥珀。
永恒如一日,而一日如永恒。
在缓慢甚至凝滞的电影叙事里,时间本身凸显出来,成为一种主题。
如德勒兹在他的著作《时间-影像》中所言,“……观者的问题就变成了‘此刻的画面里究竟有什么可看?
’而不是惯常的‘下一个画面会发生什么?
’角色的处境及状态不再通过情感变化而演变为行为…而是凸显这种影像里的状态本身的重要性。
”这也是为什么,观看《隐入尘烟》时会联想到Slow Cinema的大师——匈牙利导演贝拉·塔尔,想到他的《都灵之马》。
当然影片也有不足,政治隐喻的部分总让我感觉是导演想学贾科长但又用力过猛,符号化的呈现方式打破了原有的沉静的影像美学,尽管我们可以继续讨论,这对影片的表达或许也是必要的。
不难想象,这部电影在国内上映后很难大卖,口碑大概也会两极分化,但我觉得李睿珺能拍这么一部片子,已经是个很勇敢的导演。
值得落幕时掌声雷动。
我觉得,我们也需要更多这样的电影。
2022.7.8有幸参加了在武汉的导演映后交流场。
气氛很活跃,导演回答了很多观众的现场提问。
离的有点远 模糊拍一张照片在这里整理一下李睿珺导演回答观众提问的Q&A。
Q:现场观众A:导演李睿珺Q:大部分的时候您还是比较专注于在生长的土地上去做创作,就算是上一部《路过未来》的时候,虽然是在深圳,但是其实结尾也是回到了沙漠和黄土之上。
然后您这样一个有连续性的选择,是出于本身对故土的一种情思也好,还是说是创作的时候,在对于讲述自己身边的故事会更容易,还是一些其他的原因呢?
A:你在那片土地上出生,长大,你可能对那片土地上所有人的命运更为关注,就好比当一个意外来临,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家人,当你离开故乡的时候,你故乡所有的人都会变成你的亲人,所以说那就会本能地把它放在了创作的首位。
假如我是一个武汉人,可能我这些事情都会发生在武汉,这是一种本能。
虽然我自己这20年来,更多的时候生活在北京,不是在故乡,可能每年会回去待一小段时间,但是故乡已经在你的血脉里,可能你这辈子都没有办法会彻底从你的记忆或者身体里面清除掉的一个基因。
所以说我一直是在拍摄自己家乡的故事,而且那片土地上的人我觉得需要被更多的人了解,他们是怎么生活的,他们在经历什么,他们是在思考什么。
Q:这个问题是和演员相关的,我看到您在豆瓣上发的那篇导演手记,第一张的图片是带着海清老师到主演生活工作的环境下,她在上面躺着这样一个画面,很好奇的就是男主这样的一个非职业演员,搭配上海清老师这样一个演技大家公认比较好的演员,如何让他们两个能够产生在影片中表现出来的演技上面的交流?
导演手记中的照片A:他们的压力是相互的。
职业演员最怕的是跟非职业演员的联系,因为非职业演员是在生活,职业演员需要去演戏,但同时电影又不完全等同于生活,它是对生活的复刻。
复刻的过程其实是生活被浓缩的过程,它需要有一些表演的成分在里面。
毕竟主人公虽然是非职业演员,但是这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他要去演绎周遭的人的遭遇,他就需要有表演,对于非职业演员来讲,可能最难的是让他演绎那些细微情感的释放。
但是对职业演员来说,他可能有在学院里面受到了长期的系统教育和剧组里面的摸爬滚打,自己摸索出来一些表演经验,可能一上来他就知道有方法去处理应对一些问题,它就会形成一种惯性。
然后他上来可能会不自觉地想,一句话我应该怎么断句,跟之前的戏不一样,而他忘记了生活中应该本能地怎么去说话,他会天然地想到表演的一个部分。
职业演员去和非职业演员演戏,职业演员使劲地在演,但是非职业演员没有演的时候,会很容易出戏,所以说他们两个各自之间都会有压力。
一开始海清老师压力也很大,去跟一个非职业演员去演戏,压力很大。
对于我姨夫来讲,如果是个农民,要去跟一个明星演戏,压力更大(笑)。
所以最后让两个人,一个做了非职业化的处理,就让海清老师说,你就是体验生活的目的,其实就是让你知道当地人是怎么说话,怎么交流,他们的肢体是什么样子的,让你去感受生活,把你放在这,这些都熟悉之后,你就会像这个地方的人一样,在电影里面去生活,而不是去表演。
而让姨夫呢,让他像专业演员一样,学会去塑造角色,控制自己的情绪、表情、肢体,通过这个角色去抵达到人物的内心,传递给观众。
所以说他们做了两个交叉,一个往下走,一个往上推,然后最后在中间找到一个平衡。
Q:想问一下结局,本来以为他们两个人可能在一起之后过上欣欣向荣的生活,但是为什么要拍出这样的结局?
想问下导演当时是怎么想的?
A:结局的选择,因为我们生活中会充满各种偶然和意外,他们两个的开始其实就是一个意外,他们各自都没有想过,他们的人生以后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庭。
他们像两个干瘪的种子遇到了水和泥土,会逐渐去苏醒、发芽,茁壮的成长,不断地在变化。
所以说结尾也是一个意外,我可能是一个悲观主义者,觉得生活中没有那么多大团圆。
我们其实都不能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今天中午我就很自信地就直接跑到了北京南站,下午1点来武汉的高铁,我11点多就到北京南站,因为大部分高铁都在南站,就觉得高铁就等同于南站,然后我就去了南站。
我还在那时间很充裕,就吃个饭,然后慢慢溜达,说还有一个小时找出口,结果发现车票上写的是西站,所以我就又改到了2点多的票。
有时候生活中充满了意外和偶然,其实我们不可控的东西每时每刻都有可能会发生。
Q:电影名叫《隐入尘烟》,这个名字导演是怎样的考量?
A:关于名字,尘土和烟火就是我们的生活,尤其是对于农民来说,这是他们的日常,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从日常中来的,但是都好像又隐藏在日常当中,好像所有的一切消失了,但是都没有消失,它只是隐藏在日常当中。
所以说这只是我的一个说法,其实你们可能会有更多的解释。
Q:男主好像只有一个镜头是上了驴,其他的镜头全都是牵着驴走?
A:他们要回家的时候,因为他把这个车头装得有点轻了,重心偏屁股了,他不上去压着那个车,就把驴吊起来了,所以说不得已他要到车上去,这是他的处理,也是他跟动物、妻子之间的情感关联的展现。
Q:想请教一个创作方法上的事情,这部电影您在写剧本的时候,现在所有的拍摄手法、镜头语言你都已经想好了,还是说你写完剧本之后才去找景,然后再想着怎么拍?
A:我一般是会都前期想好,然后尽量去找相似的景。
如果没有相似的,有条件就去搭一个需要的空间,如果没有条件就找一个相似的。
把景定下来后我就会随着调整一遍剧本,大部分时候在写剧本的时候,每一个细节,包括他衣服的颜色,妆容,甚至每一个眼神,其实我写剧本大部分全是废话,全是在描述那些具体的,比如说他的鞋上有没有土,干湿程度是什么,因为我觉得一个导演写剧本不只是给你看,他是要给整个剧组的各个部门看的。
比如说服装师看了,知道什么颜色的新旧程度,领口有没有磨破,是浅蓝色还是深蓝色,晒到发白,有没有汗渍,你写得越清楚,他们工作起来越便捷,包括这些所有的空间,比如墙皮脱落的程度,屋里面的色调陈设,镜子的大小,破损的程度、方向。
Q:你的剧本集有出版计划吗?
(全场笑)A:有人约过,但一直没有时间去整理那些东西。
我所有的剧本都是手稿,都是在纸上写,很麻烦,而且我即便把那个东西印出来,我写得很乱,纸上各种颜色笔划得乱七八糟,除了我可能别人都不认识,这复印给大家,大家可能也没法看这东西。
Q:全篇他们两个之间为什么没有一些身体欲望的表达,两个人相处这么久了,难道两个人没有欲望的呈现吗?
还是被删减了?
(全场笑)A:这个问题不光是困扰你,我也很受困扰,到底要不要去描述和呈现这个部分,甚至我记得剧本都定稿了,海清老师在村子里面住在姨夫家体验生活,有一天跟姨夫喝了点酒,她说睿珺你为什么在电影里面没有男女之间亲热的戏份,你是觉得怕我会拒绝演出?
其实我不拒绝,你可以有(观众笑)我说这个不是我考虑的你会不会拒绝的问题,而是我觉得它应不应该有的问题。
我觉得我拍这个电影,贵英和老四是两个在生活中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形同陌路的两个人。
甚至他过了半辈子,很多人不知道马有铁是谁,很少会获得别人的注目的两个人。
我希望通过一个电影能够给这些相似的人群,让他们能够收割一下大家的目光,能够获得一次集体的瞩目。
但是我觉得谁是会把自己的xing爱的过程公诸于众呢,我不想把他们这些展现出来给大家看,我觉得这是对这两个人的一种不尊重。
出于这些的考虑,我没有写,那是他们的隐私,我觉得没必要把所有都展现出来,我觉得所有这些事点到为止就好了,比如他们在房顶睡觉,他掀起她的衣服绑上绳子,你也可以想象他们之后在房顶发生了一些什么,比如说他们可能在水渠里面洗澡的时候,肢体接触之后也许可能会发生一些什么,包括最后他们搬到自己的家里面,这个女主人公给男主人公胳膊上印出麦花,他们在畅想未来。
女主人公很妩媚地躺在炕上,我觉得那就是一个非常性感的时刻,我觉得就够了,所以说没有拍,而且我剧本里面就没有写。
然后你提出的问题,我刚刚在来酒店前的半个小时,一个导演在北京去看了电影,一直在跟我讨论这个问题(观众笑),我从武汉的火车站,然后到酒店的路上,一路上他都是在跟我讨论这个问题,所以说其实关注这个问题的人蛮多的。
Q:你土生土长的环境很少有人会遇到,像我们这边的人可能这辈子如果没有看过这部影片,都不太了解这部分事情,你是想要通过用电影的方式启蒙或者说是引导大家?
A:对,这就是教大家如何种地,如何盖房子,如何养鸡,如何谈恋爱,学会了吗?
(观众鼓掌)来教你如何烤鱼,像农业科教片,一个农业科学、家乡创业的故事。
Q:像《摔跤吧爸爸》那种?
A:那个可能不是我的趣味。
(观众笑)Q:现在有一个很火的概念叫元宇宙(观众大笑),你有没有想过在后续其他片子里面留下一些前面的印记。
A:我连生活本身这件事都还没搞明白,就是连自己的这点小宇宙还没搞明白,就更别说所谓流行的元宇宙。
我最近被拉入了一个元宇宙的微信群里面,然后大家问我为什么不说话。
我很少说话,因为我不懂,我先看看大家都在说什么,什么叫元宇宙,我觉得它要有一个过程,不是说我拒绝新事物,而是我觉得这个概念太新了,我可能需要有一段时间要去了解。
有一天我确实在书店看到了一本关于讲元宇宙的书,我翻了翻还在想要不要买一本书,来了解什么是元宇宙,到底是应该有什么东西,其实我现在还没搞明白。
Q:关于结局,现在很多人都喜欢看比较完美,或者说是让人开心的。
你会不会觉得悲伤的事情更让人记住?
说实话我看完这个心情还是很沉重,有没有考虑将来的电影结局会是稍微完美一点?
A:其实一开始说了,我不太相信有那么多的大团圆,然后我可能是一个悲观主义者,而且我觉得,如果说我真的要拍一个我认为完美的电影,可能我从此就不再拍电影,就是因为我觉得生活中有那么多不完美,它才值得去展现,这可能就是我们两个的观念上有一些差异。
一个电影市场,它应该是各种各样的电影都有才是正常的,一个市场的健康最重要是多元,比如说我们进到超市,什么叫超市啊?
超市就是有多种物品,可以让不同的受众去选择。
方便面,有一块的,有五块的,甚至你有钱可以买十块的。
但是假如说这个超市只卖一种方便面了,这是专卖店,不是超市,那它就不是个市场,那个市场其实就萎缩、死亡了。
【电影确实不错,但是我非常讨厌该导演的性别观,总之,很矛盾,影评姑且先留着吧。
哎】 我和他们来自同一种贫穷,我和他们投入的是同一种不公。
贾樟柯我被打动了,也被打倒了。
可能是很久不曾在大银幕上看到这么真实的贫穷和惨,底层农民的无尽劳作,一点一滴的拥有最后是幸福的幻象,失去和崩塌就在一瞬之间。
真的太惨了。
我对贫穷和无尽的劳作非常熟悉,但电影中呈现的贫穷和困难却又不在我熟悉的范畴内,是另一个维度的穷和苦痛,原来,一无所有和一无所有很大不同,苦痛和苦痛常常区隔很大,但我到底通感了那种难过,在烈日下晒得晕乎乎时,觉得自己最主要的情绪还是伤心。
一辈子给兄弟打工,只有一头老毛驴的老农民,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一位身患重疾,被哥嫂嫌弃,只能住窝棚的老姑娘,是一个很倔强很有生命力的爱看电视的可爱女人。
我向来不愿意在大银幕上看异性恋爱情故事,因为多半觉得无聊,但是这对最被人看不起的夫妻,让我又觉得看爱情故事也不是那么肉麻,而是非常真实,他们就像我的父母,我的伯父伯母,我的叔叔婶婶,我的兄嫂,依赖土地又受困于土地,只能从土地里讨生活,离开了土地不知该往哪里去,只有认命地劳作,并肩劳作自然产生的情和义,而土地里长出来的粮食和其他作物、圈养的猪鸭鸡就是生活的全部希望与意义。
只是,生活真的太难了。
夜里突然来了暴风骤雨,用来盖房子的土墩子重新成为烂泥,两个人对于“家”的期待从具象的一块块土墩子重新化为乌有,又得从头开始,但是相互搀扶起不来的两个人满身泥水在风雨中又哭又笑,是坚强,也是许多中国农民固有的那种无用的乐观,那一幕看得我想哭。
我太熟悉这一切了。
也许,我也有那种在风雨中笑起来的勇敢吧,也许没有。
只是,我懂他们,就像他们如果早早相遇或许就会生出的女儿一样懂他们。
他们当然不会有孩子,相遇太迟,遇到之后彼此珍惜,但命运就是这样的,麦子会长得好,苞谷也长得好,小鸡成功孵出来还下了蛋,房子也盖好了终于有自己的“家”了,但最宏大的失去也来了。
我无法洞悉导演安排的这样的结局的意图,但我接受了这样的艺术表达带给我的重击,我愿意伤心。
海清很努力地扮演一个农村苦命妇女了,除了黑红劳动妇女妆的脸上没有一点皱纹之外,她演得挺好的;据说男主是导演的姨丈,那就是一个真正的农民,那他太厉害了,好像是一个不需要科班培训也不需要浸淫行业多年的王景春。
因为是农民题材的文艺片,注定商业价值很低,排片非常少,所以得顶着似火骄阳去看。
影院里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影片结束后大家很默契地等字幕出完,听到了几声吸鼻子的声音,对,我们都哭了,我看到了坐我前排的男生摘下了眼睛擦眼泪。
可能,这样的夏日,能有一部电影让人伤心也是不错的事?
李睿珺的影片是第五代电影节电影的2.0版本,贫穷是影片的第一推动力,所有人物拥有一种对农村本质性的,受虐狂的迷恋,而这种农村很大程度被美化了。导演热衷于在剧作中用突然转折营造苦情效果。《隐入尘烟》和《一秒钟》同样将电影重新魅化为某种神学性质的化身,张艺谋迷恋放映场所的狂欢节庆空间,《隐》则通过图像的始源与消亡,重演这个第三世界国家的起源直到现代性(之后)的戏剧。对火源与灯光的驯服开启了一个古老的农业伊甸园,成为现代性的暂时避难所,海清饰演的角色是一个怀旧的精灵天使,是本真性影像(没有现代性的放映机器的电影)的天使,现代性的应许即将到来之际是她的突然死亡,在她的死后我们看到了计算机对于图片的随意修改,逐渐建成的房屋是农村的日常话语,在现代技术残酷的座架之中被摧毁,世界如同一个被随意修改的图像。
三哥突然出现给他保证一套为“贫困户”提供的城里的房子,最后说他的好日子要开始了,我不知道是有关部门对剧作要求还是故意的讽刺,但是很恶心。在很多场景一遍遍想起新闻里那个拿着断掉的手指排队做核酸进急诊的农民工,不知道他的家乡是哪一片土地,最后又归入哪一片尘烟。巨大的不公在面前,我们却只能/愿意拍一种特有的质朴的乐观宿命论和田园诗,非常难受,非常恶心,也无法排解自己为这些人这些事感受到的深深的罪责和罪孽。他把砖头一块块垒在地上的那一幕,后排有个男的大声说这里估计得有几千块钱吧。看完的唯一想法是希望所有人都去死。
全场只有我一个人,边看边哭。哭的是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电影,哭的是一次次被击中心灵。这样接近土地本质浪漫的悲剧,这样漫长忍耐的生活诗。两个人坐在沙漠尖尖,两个人走在冰雪滩滩。两个人用两个喜字的碗。两个人缓慢,一起望向土屋下一寸,金色日光的屋檐。雨槽瓶瓶又开始吹哨哨了。两个人在大雨里保护土砖,站起摔倒,连哭带笑。两个人打草麦葱茏里驱车驶过,燕子春天回来没有窝。纸箱造星空,麦粒印梅花。“对镰刀,麦子能说个啥?对啄它的麻雀儿麦子它能说个啥?被当成种子,麦子能说个啥?”尘土和炊烟早已不是现代人的生活,但越来越多的人又重新在钢铁森林里,被当成种子。麦子没有脚,命数是夏天被镰刀割掉,人长着脚又能去哪呢?还不是被困住?不管是乡土中国还是城市中国。有些东西本质没有太大变化。Return to dust.
大多数乡土题材会选择自然主义和现实主义交相辉映进行表达,这部选择了对“苦难浪漫化”进行了尝试,但这一浪漫化逐渐在老四和贵英之间的不真实性下崩塌瓦解。老四的人物本身就带有不真实性,他的逆来顺受更多的是一种“神化”了的“农村圣人”,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样看不到一丝抱怨与反抗的形象还是过于理想化,这作为全片起始的前提不太让人接受。在此基础的影响之下,海清的女性角色形象就会显得功能性,逐渐看不到二者间情感的从无到有,因为在没有丝毫情欲的两个圣人之下,更容易被非职业演员的“戏剧中生活”和职业演员的“生活中表演”的反差所间离。乡土的眷恋内核延展出的自然主义情感也由于上述所慢慢消解,因此与片尾的几个意象化表达下失去连接。这片子最大的意义是提出了一个问题:农村到底是变好了(物质),还是更差了(精神)?
我老家就在山卡拉,普通人普通生活你卤味的矫情逼,一通作秀式哭丧,全体观众就被按头反思
真的是所谓的相知到相守吗?这种故事看的我从心底厌恶,淡化现实的残忍,并试图用诗意和浪漫说服我。一个被不断“吸血”的农村最底层的男人,他同样可以压迫着一个更悲惨的女人,什么拴住,烙下花的印记,我只看到她麦垛旁瑟瑟发抖,无法反抗,这种故事的美化与诗意,我不接受,女性角色的存在不该沦为男性诗意背景的烘托。海清的脸、手都和这部电影格格不入,她的表演越用力就越和这部电影背离。
不太行,高估了。手法老套到几近于无聊,更像是利用传统去表现淳朴,但是能力又撑不起来,只能讨好到嗜苦的人吧。演员也没办法带来啥,反倒有些减分,理解这能给营销上带来一些点,但无助于电影本身。我不喜欢这种创作上的懒惰和投机。不是说表现了市场上的稀缺题材就怎么样了,2022还这么拍电影,就,不太行。当然也有好的一面,就是设计了一个看上去足够符合观众印象的中年男版李子柒,手把手演示了白手起家四个字。
这就是一部冲着欧美奖项去的电影,不是给大众看的,充满了西方偏见和道德幻想,如此曲解扶贫的电影,把成千上万人的努力贬得一文不值,很遗憾它能获得如此高分。
如果不是友邻普遍评分很高我可能只会给两颗星。真的很无法理解国内的文艺电影,永远都是小布尔乔亚式的农村,充满隐喻但是不痛不痒。
因为最近一直有评论在赞美这部剧,所以也来看了。看过之后,感觉更像是一部纪录片,但是确实感觉很不真实。首先,演员的表演还是很好的,真的就像是农村的感觉。剧情方面,一开始安排两人相亲,共同生活还是可以的。但是后来发现有铁是如此的能干,会种地、会做饭、会帮别人干活,甚至会盖房子,而且还很有生活情趣。这就不合理了,这么能干的人怎么可能光棍?而且农村盖房子是有规定地址的,一般前后都会有邻居,盖房子大家都是会来帮忙的,非常不现实。总之,整部影片显示农村还是很冰冷的,感觉也不符合。如果男主是一个半傻子,那就比较说得过去了。后面,非要让贵英意外身亡,真是太刻意了。还让有铁为了她而自杀,真是无语了。另外,有铁一直无偿献血这个拍得也很奇怪,如果就拍日常的简单生活,安稳度日,那应该就更贴近生活了。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隔靴搔痒。两位演员演技没有大的问题,但是海清一说话“味”太重有点点出戏,男主角的台词写得不好,好几段都有种读课文的感觉,不知道编剧是不是想表现劳动人民的智慧,但是用力过猛不够接地气。
放你走都不会走,叫人使唤了大半辈子,真是贱骨头。老四在说驴的时候,仿佛也在说自己。
素面朝天胼手胝足便是一生,一部二十一世纪初的《活着》。结尾把我气笑了,骗谁呢?有时候想死都难,另一种意义上的“活着”。
知道导演想拍什么故事,也知道导演想怎么展现,但是可看性一般,后劲更加没有。我一直都知道底层人民是怎么生活,在大城市的各个角落,在我们激情放纵浸淫物欲的时候,不经意就会看到仿佛与我们是另一个世界的生活,让我霎时觉得自己活得空虚又浮躁——这部电影并没有带给我这种震撼。
农村是概念,农村女性也是概念,农村女性的死也是概念。拍的是一对农村夫妇“相濡以沫”的生活,但其实看不出哪里才是生活,也不相信这是生活。因而,生活也是概念。
孵小鸡的箱子里透出的斑驳灯光、两人在暴雨里哭笑不得的推搡、换一次房挂一次的喜字、在手背上种下的麦谷花……这些在贫穷的生活显露的微小诗意很打动人。马有铁这样的人很可贵,他诚实、善良、守信,体贴妻子、怜惜动物,可这种近乎迂腐的质朴在现代化进程中只会不断地被吸血自至榨干,就像被推倒的土房一样,最终隐入烟尘。
卑微、肮脏、窝囊的“爱”?看了一个小时退场。
大约是在2000年左右,“三农”问题已经是国策中心,乡村振兴,建设幸福新农村,再到精准扶贫,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之大,从没有刻意回避农村的客观情况,更是以一种昂扬向上的姿态持续改进和发展之中。并不反感展现不好的一面,但不应该刻意忽略农村、农民积极的面貌,刻意展现消极的态度,因为这并不客观。电影看过了没有推荐的打算,因为全片感受到的就是导演+演员浓烈的功利主义,他们就是冲着西方意识形态奖项去的,从来没有真正热爱过那片土地和人。片尾很小的一行字幕仅仅是为了过审查。“党领导下的精准扶贫”很烫嘴吗?一个提名就高潮了好多天,乱七八糟的营销文案充斥全网,抹杀的是为精准扶贫流汗流血流泪的千千万万公务员和志愿者的心血和付出,他们才是真正高尚的人。以后海清的所有作品不会再看。
和导演前作相比最突出的就是过于注重每一格画面的设计与构图 到了做作的地步(尤其是把地域性环境抽象化为画面构成元素而非像前作一样作为核心角色)这种随时可截图的拍法在表达层面和故事发生了冲突 变成了对贫苦状态的网红化。摆拍构图和电影的主要诉求颠倒过来反客为主 负面引导分段 导致其中不少段落相互间割裂、自身也缺乏情绪积累 强行煽情而不得,当情感不能在情境自身的展开中发生 片子的美学就只能服务于预先设定的表征系统 视听表达让位于符号语言(比如沙漠沦为纯粹景观)片子关于播种和丰收的自然循环叙述没有被很好地呈现出来 而是被建立为城市化的空洞对立面,即便是鸡也几乎是瞬间长大的;而土地本身和人自在舒适的依附也变成了一种单方对食物的索求,这几乎完全颠覆了前作拥有的土地的趣味性。表演不如前作小朋友和土地关联深厚
裹着乡土外衣的狗血恶臭烂俗爱情剧。